近日

达州日报报道

渠县“泥人雷”的人物谱

夜色已浓，顺着渠县白日里这条繁忙热闹的街道穿进一居民小巷，悄然亮起的万家灯火熄了亮，亮了熄，最终隐于夜色，仅五楼一盏灯透出窗外久久不灭。若从对面楼栋向那扇窗户望去，又能看见雷彪戴上LED灯放大眼镜，开始了他的“人像大工程”。

一坨黄泥在双手的一捏一合中逐渐变成了椭圆的球型，一对小耳朵、一双黑眼珠、一张红唇依次捏出来后被粘上圆球，一个泥人的面部渐显。雷彪皱眉凝视手里的泥球片刻，塑刀、木针、木耙接连上手飞舞，三五两下，泥人的眼皮、皱纹、肌肉纹理便清晰可见。此刻，冯骥才笔下“瓢似的脑袋，小鼓眼，一脸狂气，比海张五还像海张五”就有了亲眼所见的现实依据。

预捏四百多人像

只站在雷彪家门口向里望，就会忍不住叹一声“壮哉！”沙发、墙柜、茶几、地面几乎摆满了泥塑人像。走近细观，左有翩跹女子遮面，右立披甲将军怒目，前是抚髯书生远望，后为咧嘴壮汉持斧……置身其间，恍若游走于混杂了历朝历代的小人国之中，生怕多行一步，某处传来“莫踩老夫裳也”的呵斥。

“这客厅里做好的几十个泥塑中，有50多个人像是捏的四大名著里的人物，只是有些面部和衣褶细节还需调整。”四五年前，雷彪就计划要做一个关于四大名著的人物泥塑大项目。为此，他四处搜罗四大名著的各种画册，反复钻研人物面部神态、形体姿态、发型衣饰，最终定下群像400多人。为了尽快完成，这些年来，除了教学工作过于忙碌时，他几乎日日在家捏制。

案台上铺展开一本人物图册，正放着视频的手机支在一摞书前。雷彪拿起塑刀想了许久没下手。他将视频往前拉了三四次，来回端详一古装男子拂袖转身时面部肌肉和衣褶的变化情况，看罢，又对着图册比划了几下才动手下刀。做好一个较为完整的人像，一般得耗费他好几天时间，在完成一小批人像，又待泥巴的水分蒸发些许后，他还要根据泥巴收缩过后的整体状况做些微调。

“照现在的进度看，这400多个泥塑做完应该还得四五年。”雷彪说，这批四大名著人物泥塑虽还未做完，却早已被人下定金预定了，据他初步了解，好像是要用作展览。

细节乃塑的灵魄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能做泥塑算不得多了不起的事，做出神态够灵动、姿势够真实，禁得起细观的泥人，雷彪认为那才是本事。故而，制作泥人时，他对每处细节的刻画有着极深研几的执着，为了不被任何事任何人干扰，他还将创作时间特地安排在晚上九点至凌晨三点这个时间段。

为塑造更真实的面部五官和服饰装束，在做泥人之前，雷彪一定会先查询相关图册，综合书中的文字记载，再结合影视视频资料，从头到脚、从内至外地逐一解析人物，然后简单描绘，最终确定好要做的整体造型。与雷彪攀谈，总感觉随时都在被他打量，深聊才知，这其实是他获取人体肌肉变化情况的一种习惯。为了探知人物肌肉放松和发力时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不止要观察各类人，也买了各种健身器材，方便制作过程中随时根据自己的肌肉线条来复刻。

随着年纪增大，雷彪的近视眼又加了老花。拿近了看不清，拿远了不敢刻，制作微小的五官对他来说难度便大大增加了，所以每次他不得不戴上放大眼镜看。“只有将细节放大了，看仔细做，才能顾及到极微妙的神态。”他认为，眼睛张合的大小、嘴角上扬的高度、裙摆飘动的方向、身子倾斜的幅度、肌肉线条的走向，等等，这些相互关联，且都影响着整个人物最终传递给观者的感受。因此，雷彪相信在真实中寻求的细节上的合理，投射于泥塑人像，必会产生传神之态。

创作多系列群像

“雕”和“塑”常统一谈之，但两者细论起来，材料和制法都颇有差别。雕是在硬物之上凿刻，塑则是用软物来造型，故而，做一个能立得住的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怎么让人物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立住、立稳，雷彪从2000年开始学习泥塑起，就在不断摸索，经过对多种材料的尝试，他决定用较为稳定的报纸、铁丝等材料来辅助创作。但即使这样，最终呈现的效果也有一定程度的不可控。

“泥巴干了、湿了都不好塑造，湿了随便动一下就会有痕迹或变形，所以总是需要反复打磨。”雷彪说，除了外部造型，泥塑还有很难的一点就是搭内部的骨架。这一步的矛盾点在于，里面的骨架是铁丝或报纸，外面是泥巴，泥巴风干后会有收缩，两个材质的膨胀系数不同，如果骨架粗了泥巴收缩可能会露架，但若用到的铁丝小了，又会立不住。制作时，干而不裂有难度，找准重心、找对底座也是难点。所以，雷彪总是将头、手、脚和身体骨架分开搭，都做好了以后再衔接起来，避免因架子收缩后干裂产生不协调，让整个泥塑报废。

在雷彪家数十个泥塑中，耗时最长的是一个骑马的冯绲人像，这个人像的重心点让他思考和尝试了很久，后来光制作就花费他半个多月时间。“除去四大名著人物泥塑这个项目，我目前还计划做一个展示肌肉与力量的群像系列，以及巴渠人物系列。泥塑我会一直坚持做下去，在作品多了以后，应该会找个场地策划我的系列展览。”

离开雷彪的人像世界，他的那盏灯还亮着，在深夜，显得比来时更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