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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眉

作者: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10-01-07 14:23:27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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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帆路过剧院时,看到了一副巨大的海报,海报上的舞者造型很美,头朝下,让人看不到脸。木帆多瞟了一眼,看到舞者的名字柳眉。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少年宫教舞时,一个孩子叫柳眉,当时一个描着柳叶眉的女教师觉得好玩,把那孩子叫来一看,孩子生着一对扫把眉。弄得在场的人都笑弯了腰。 一天木帆正在教孩子们练基本功时,有一个孩子的动作不标准,木帆走到那孩子身边纠正,当他满意地抬起头时。
    窗外,一双晶亮的眼睛,充满渴望。这双眼睛总会,在他教孩子们跳舞时出现。
    中途休息时,他上厕所回来时,看见窗外的小女孩正在练习刚才的动作,她跳得那么专注、那么投入。一点也没发现走近的木帆。木帆还看见了,窗台下两块叠在一起的红砖头。木帆顿时明白了,为何前几天那双眼睛,有时会从窗口消失。
    小女孩只有七八岁,穿着半旧的裙子,在她投入地舞蹈时,裙子的下摆一颤一颤地,就像风吹荷叶摆。她的动作是那样的柔美,柔美得就像微风中的柳枝,看着她跳舞,仿佛就会忘记了你自己的存在。
    木帆觉得这么多跳舞的孩子,最有天赋的恐怕就只有她了。
    木帆决定收下这个小女孩。他觉得以后的舞台将会属于这个小女孩。
    木帆会收下她,免费收下她。小女孩非常感激。每天小女孩都来得很早,她不大爱说话,来了就找一个角落温习昨天的动作。她心中有一个秘密,将来她要为老师独创一个舞蹈。
    木帆了解到,小女孩的妈妈嫌爸爸穷,跟着别人跑了,她是和爸爸一起进城来找妈妈,爸爸一边在建筑工地上打工,一边找妈妈。她是无意间走进了少年宫,看见了老师在教舞。
    两个月后小女孩不辞而别。木帆觉得很可惜。
    近来木帆很不痛快。他以为搬到19层的高楼就可以高瞻远瞩了,可等到楼盘建成才明白,他的阳台还是对着别人的阳台,他站得再高也是鼠目寸光的命。
    最让木帆气愤的是,一件才穿了一晚的纯棉睡衣,晾出去不翼而飞。当时,他心里很不痛快,决不是心痛那买睡衣的钱,只是觉得,这件睡衣能让,睡觉困难的他安然入眠。它比他过去的女人绝对要柔软,有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要是他从来就没穿过,丢了也就丢了,可这是一件非常适合自己的睡衣。
    木帆从剧院路过,就是去寻找那款睡衣,可他记不得,是在哪家店里买的了,他从一条服装街走到另一条服装街,都没有找到。当他空手走出,最后一家睡衣专卖店时,心里堵得慌,他骂自己:“你算什么男人啊,女人对你还不如一件睡衣?”这样骂过之后,心里似乎就好受多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夏天,夜晚显得特别冗长,冗长得有些让木帆难以接受。
    他在一个网站供职,每天不用坐班,只要按时更新自己的网页就行了,但他每天要写1万字帖上去,他正在写自传体小说,从他在少年宫做了一年的舞蹈老师起,写他的初恋舞伴,写他去过的许多地方……可冗长的夜晚,他制造的烟灰却比文字垃圾还要多。
    不知是那一个深夜,木帆没关电脑,也没有开灯,站在阳台上抽烟。他习惯性地看着自己黑洞洞的屋子抽烟,就保持一个姿势。不知燃到第几根烟时,木帆听到了微微的音乐,好像是给这座城市的一只催眠曲,其实,也只有木帆这种,不睡觉的稀有动物才可以听到。 木帆不禁侧了侧身,他看到了,是从对面18层,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口飘出来的,里面还亮着灯,光有些昏暗,却足以看清楚窗户里的人。那是一个披着长头发的女人,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跳舞,她穿着一件肥大的睡衣,跳的是现代舞,她的脸没有一丝笑容,应该说那是一脸伤痛,而在这伤痛里,又存有对未来的憧憬……她的肢体语言简直就是,对他的文字语言的一种讽刺,让木帆感到自惭形秽。
    木帆真希望她一遍一遍地跳下去,不要停下来。可她停了,她换下睡衣洗好晾在阳台上,把它的边边角角理平,用夹子夹住,再亲它一口,就拉上窗帘拉熄了灯。
    木帆的思维开始混乱起来,尽管他还在阳台上吹风。他想:“那睡衣到底是谁的?是我的吗?还是她的男人的?其实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她有没有男人?”这事成了木帆长长黑夜里的一个谜。
    女孩的纱窗要到夜深人静才会拉开。她开始练舞,她跳的是同一支舞,穿的是同一款睡衣。她夜复一夜。木帆一边抽烟一边看舞的黑夜已经不算太长,那种感觉有些暧昧,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去对面打扰她。
    木帆在花店看到玫瑰时,就买了几件型号不同的玫瑰色睡衣去敲她的门。
    结果,开门的却是个男的。
    问他:“找谁。”
    木帆反问:“这里是十几层?”
    男人说:“17层。”
    木帆忙说:“哦,对不起,我去16层。”木帆转身就走,走得很快,像逃一样。他心里直骂:“活见鬼了,明明那是18层,那家伙想耍我。”
    下去时,在电梯里碰到了一个女孩,很像她。
    “但她怎么从上面下来?认错人了吧。”木帆戴500度的近视眼镜,不敢冒昧。
    到了最底层,木帆见女孩走远了。
    他又撤回电梯,按下18层电钮,那一次电梯全程只有他一个人,直到18层,这次千真万确。但他不在按她的门铃,没必要。他就把哪个准备好的袋子挂在门把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心想:我总不能扔了吧,乱扔衣服可耻,给人方便并不可耻。
    那晚他一直往对面看,等待女孩出现。
    等到午夜12点,他突然看到一朵玫瑰花开放在她的窗口。女孩不停地旋转,又一层一层地剥落着衣服.……脸上荡漾着陶醉和欣喜。好像她的恋人回来了,又好像要永远留住她的恋人。
    看得木帆心潮澎湃,只有她舞下去没动了……
    木帆突然想起了《天鹅之死》最后的造型来,他盼着哪个男人把她抱起,可是男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仿佛见鬼去了。
    突然,他看到了对面17层的窗口里男人在晃动。他平时从来没俯视到17层去。此时,他马上拿出望远镜看,终于看清楚了:居然是那个开门的高个子男人。原来真是自己少上了一层楼。
    木帆飞奔过去,按女孩的门铃,里面没有回应,他叫开隔壁的门,翻窗爬进她的阳台,她躺在地板上,像一支凋零的玫瑰花。她全身发烫。木帆像抱婴儿一样抱着她,很小心,给她穿衣,火速赶往医院。
    半个小时过去,她高烧退了,急诊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她就没命了,说木帆怎么这么大意。木帆逆来顺受,愧疚地说是他不好。
    而她笑了,很美很精致的一张脸看着他,很近,很近。木帆也看着她,她笑容里显示的年龄不过20出头,她说她叫柳眉,谢谢他这位忠实的观众,她每晚都看到了他燃烧的红光。
    木帆“哦”了一声,原来她就是,海报上的舞者。
    回到柳眉的租屋里。她主动陷进了他的怀抱,她轻轻地说她好了,她开始吻他。他也回吻她,长久地,吻她的发、耳垂、眼睛、唇、颈……木帆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吻过一个女人,她把四肢缠绕在他身上,紧紧地,他无法拒绝如此热烈的肢体语言,他醉倒在她的体香里,找不到出路。
    柳眉任他把她带往何处,她说她已闻到了河流、森林、篝火的气息;听到了琵琶声、长笛声、二胡声。她给木帆的感觉是新鲜的、眷恋的,从未有过的,就像那件睡衣。她是非常干净的女孩。
    柳眉从卫生间里出来后,她告诉木帆:“她就要到国外,去深造了,等到签证就走。”
    木帆心里痛了一下,就像用尖刀扎了一下,但他马上安慰自己:“不就是一夜情,逢场作戏而已?”
    当木帆还没来得及,快刀斩乱麻时。
    第二天,快递公司送来了一个包裹。内有一封信和一件睡衣。信上说。
    “木老师,原谅我两次不辞而别。我们相遇并非偶然,12年前,在那个少年宫,你就是我的舞蹈老师,也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偶像。那时我多么希望,一直跟你学舞蹈。”
    “可爸爸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时,我就知道学舞,只是一个梦而已。工地赔了一些工伤费,足够爸爸把病治好,离开少年宫后,我每天坐在门槛上,呆呆地看着门前那条通往城里的石子路,有时爸爸叫我也听不见,我像丢了魂似的。爸爸背着我省下医疗费。他要为我铺一条阳光大道。其实爸爸是用他年轻的生命为我铺了一条血泪路。”
    “12年来,我一直为了一个目标,就是要走进你。我知道,那时舞蹈是你的生命,而我,只是一个你永远也不会在意的孩子。后来,你和你的舞伴去了哪里,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找到你的,现在终于实现了,谢谢你给了我太多的回忆,我了无遗憾了!”
    “你永远也不会想到,美丽的我竟然是个乳腺癌患者,发烧是我的病源,我不能接受手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一个追求美的女人,我必须保守治疗,我已去一个地方,其实不是德国。”
    “我的《睡袍里的声音》已获奖。这舞的道具,舞的灵感、舞的力量、舞的生命、全是你给的。这是我一直想为你创作的一个独舞!现在终于把它完美地献给了你!这件睡衣是你的,是上帝让风把它出吹到了,我的阳台上的,你以后看到它就如看到了我……柳叶眉。”
    她是柳叶眉!木帆惊呆了,他疯跑到对面18楼去按门铃,一下,二下,三下……房东出来告诉他,女孩已经搬走了。
    此时,木帆才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那个他只呆了12个月的少年宫,居然会有一个小女孩,对他如此痴情,用12年为他完成了一个独舞! (石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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