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家村召开第一次村民大会，宣布了新的两委班子成员。会上群众对去年上报的建卡户意见很大，要求建卡户必须重新申报，群众说建卡户对象不准确。

　　三龙首先站出来说：“二零一四年李文冬申请村里的建卡户，很多都是李文冬自己的亲戚朋友。建卡户没有通过群众评议，更没有公示，他们都是悄悄上报的，群众根本不知道。其中就有他的二爸李清立家，三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个个都在深圳打工挣到了钱：幺儿李文渠在广东跟社会上那些杂皮娃儿一起混，专稿歪门邪道挣到了钱；二儿子还买了越野车，每年过年都要自己开车回家；大儿子还在成都买了房子；三个儿子把两个老人分开住，符合政策吗？不符合！李文冬的三爸李清中家，两个子女，女儿英之在小賨镇中学当教师，儿子在外面打工，他们家有个领财政工资的，符合政策吗？这还不算，李文冬把他的父母分开住，也把他父亲李清华申报了建卡户；还有好几家还是党员，就凭选举支书的时候，他们给李文冬拉过投过票，也给他们申报了建卡户……不行，必须取消这批建卡户，要重新评议，重新申报。李哑巴家里，儿子李科考上重点高中都没有钱上。应该给人家申报，却偏偏不给申报。还有凤林家，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才十五岁，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在家干农活，老二又是个聋子，最小的才七岁，多大呀？谁个不知道，人家最穷，为什么不给人家申报？ 那个陆副秘书长和李文冬把我们骗了啊，我们再不相信了。把我们的包产地也没收了，我们要撕毁合同，收回土地自己种。”

　　紧接着李用、李全兴、光全等十几个群众同时起哄，闹得会场如波涛翻滚，好长时间都平静不下来。好多群众都要求取消这批建卡户，要求重新申报，并且还要求收回包产地，废弃合同。

　　等三龙一伙人话音刚落，李清立两口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李清立妻子马小群对着三龙骂道：“哎呀呀！你还有脸说凤林，谁个不知道你深更半夜去敲人家凤林的门，还被泼了一身的冷水。老是去骚扰人家 ，人家看得起你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蛋，一个穷光蛋痴心妄想吧。哪个不知道你穷得偷狗卖，我呸！你做的那些龌龊事，丢不丢人呢。老娘咒你下辈子还要当和尚，老子家是个建卡户，你有本事去镇上县里告哇，去呀！”

　　一提到凤林，李家村的人口里不说，但大家心里都知道一些。凤林丈夫在世的时候，她总爱在男人面前挑逗和卖弄风情，那股风骚劲可以让全世界的男人神魂颠倒。从她男人死了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凤林男人李雄那年在街上赶场，坐茶馆打麻将，天快黑的时候就坐别人的摩托回家。摩托车开到李家沟的狮子岭时，连人带车滑到山脚下去了。丢下受伤的摩托车和到死不活的李雄，司机没事爬起来就跑了。把李雄丢在山脚下，就剩下一口气。后来被过路的人发现才送进医院。凤林为了把丈夫治好，不仅卖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到处欠了一屁股的债，而且还丢下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李雄死后，三龙总是千方百计地帮助她，讨好她，他对凤林早已是垂涎三尺。每次拉凤林去赶场，本来该收十块钱，但三龙就只收凤林五块钱，凤林也从心底里感激他。她每次坐在三龙的摩托车上，三龙总要在路上故意来几个急刹车。他目的就是让凤林两个硬鼓鼓的奶子在他的背上狠狠地蠕动几下，以此打打精神牙祭，以解肌肤之渴。他还要故意对凤林说：“安逸，好安逸哟！好安逸啊！”

　　“流氓！二流子！下流！”凤林口里骂道。

　　此时凤林身体也犹如埋藏在地底下的火山，急欲喷发。她虽然已是近四十岁的人了，但还能焕发她这个年龄所特有的那种青春光彩，身体依然还是那么苗条，皮肤也依然是那么光滑。不管三龙怎么调戏她，但凤林总是尽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欲望。任他怎么打歪主意，她也无动于衷。每次坐他的摩托到了镇上一下车，三龙都要死皮赖脸地求凤林去旅馆开房。凤林骂他：“去死了这条心吧，回去用沙罐把枕头做高些。”说完便丢给他五块钱，凤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凤林虽然对他有一点点爱意，但嫌他穷。他不能撑起有三个未成年孩子，负担沉重的家，她心里知道那不是闹着玩的。因此凤林总是把这一丝爱藏在心里，从不透露给三龙一点点，这就让三龙对她捉摸不透。

　　大家刚才听马小群一骂，都偷偷地笑得合不拢嘴。三龙一听别人在嘲笑他，马小群骂他是个和尚，还专戳他的脊梁骨。现在让他感到最痛苦的是因为提到凤林，给他自尊心带来的伤害。

　　心想：你侄儿这几年当村支书，你们那一家子都仗着他的势力，在李家沟称王称霸，没有人不畏惧三分。大家是敢怒不敢言，群众巴不得吃它的肉，喝他的血。而今他已经喝了沱茶，老子未必还要怕你。他又想到过去没有少受他们一家人的欺负。一种无名的怒火在胸膛燃烧起来，想压也压不住。这侮辱和伤害太严重了，他只感到脑子里嗡嗡直响。于是立刻怒气冲冲地向马小群扑过去。冲到她面前，指手画脚地对着她骂道：

　　“你个泼妇、你个烂货，老子就爱凤林，怎么样？你要是心里不服，就把你的女嫁给我哟，不过我还不一定要。你敢再说个和尚，老子今天不拿刀捅死你。难道你家就符合条件申报建卡户，凭什么？凭什么呀？莘莘妹子，你听听，他们在李家沟是好霸道哦！”

　　马小群一听，说他是仗着她侄儿，才给她们家申报的建卡户，看样子三龙要跟她鱼死网破了，她也不示弱。两口子都上前指着三龙骂道：

　　“你跟老子算个逑哇，骂了你个和尚又怎么样嘛，老子就看你有那个胆敢把我捅死。再说你龟儿子把老子捅死了，你还活得了，你不吃干胡豆儿（俗语：子弹），还跑脱了。”

　　三龙这下被逼上梁山了，不得不跟他两口子拼一回，他可是不会轻易认输的。调转身子就往村委办公室后面的李哑巴家跑去。他飞一般冲进他家的厨房，拖了一把菜刀，向马小群两口子扑过来。他边跑边骂到：

　　“老子今天要把你这一家子都砍死完，让你到阎王爷那里去吃救济吧……”李清立在路边也迅速捡了两个鹅卵石，气势汹汹地准备着对付眼前的来犯之敌。

　　李莘从没看到过这种惊心动魄的恐怖场面，眼看就要血流成河，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吓得晕倒在地。李大爹看到这种情景看着三龙和马小群吼道：

　　“吵，吵，吵你妈个锤子！你们还不嫌丢人，好像吃救济低保还光荣。什么东西，还不快点把莘莘给我抬到办公室去。长江，你派人快去叫赤脚医生来看看。要是莘莘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叫你们个个也脱不了爪爪的……”

　　老书记扬起那饱经世故的庄稼人的老皱脸一骂，谁也不敢再说什么。有抬着李莘往办公室走的，有劝不要再吵架的，有赶忙去叫赤脚医生的，还有的急急忙忙去李哑巴家给李莘烧姜糖水的……大家都各忙各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有三龙站在旁边被吓得像个木偶人，手里紧紧地抓着菜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马小群两口子就坐在办公室的石梯上，相互指责埋怨，累得气喘吁吁的。

　　很快，姜糖水也有人端到办公室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也赶来了，毛毯也有人拿来了……

　　赤脚医生拿着听诊器听了听李莘的心脏，又摸了摸她的脉搏。他叹了一口气说：“都是被你们气的，好在没有什么大碍，她是遇到突发事件，心里反应而至，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不过以后，不能再发。”

　　过了一会，李莘苏醒过来就问：“李大爹，你们怎么全部在这里，快点快点。外面还在打架呢，你们还不快出去劝阻！”

　　“打他妈个屁，他跟老子还敢，已经没有打架啰。你把我们都吓死了，没事就好。幺儿，幺儿你不要动，你躺着休息一会，不要动啊。”李大爹安慰地说。

　　“看来建卡户的事情，我得要好好地调查了解一下，我一定要调查清楚。”李莘毫无力气地对村主任和老书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