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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寄北川

作者: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09-06-12 16:50:25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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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  寄  北  川


    一提到北川,心中总有一缕抹不去的哀伤。
    原本是不怎么熟悉北川的,我的北川情结始于与一位北川人的相识和交往。
    但“5.12”大地震发生后,我的那位北川朋友连同他的同事们一同被山体滑坡埋葬,办公楼都下陷了数米。一想起这些,就难解我心中的伤痛。
    最初对北川的认识,源于对中国历史文化的初浅了解。中国人不知道“大禹治水”故事的人是少的,北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君主大禹的出生地。熟悉唐代诗人王之涣《凉州词》中“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人也不会不少,诗词把古代戊边将士的艰辛、古代西北疆羌族等少数民族生存环境的凄远苍凉描画得那样生动。北川县是当今中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羌族人口多。但是,羌笛是一种什么样的乐器,奏些什么曲调?我一直心存疑问和向往,总想探问个究竟。
    2007年7月,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在甘孜州召开基层院所学术研讨年会,召集地市州分院和基层研究所的部分人员参加。召开地点在海螺沟,报到地点在省社科院。近的参会者可以当天报到,川东和川北较远的必须提前达到,以保证从成都到海螺沟的统一乘车时间。
    我是头天晚上到达省社科院的,和我一起报到的还有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我俩被安排在宾馆里住一个房间。晚上,社科院科研处的邱科长邱平女士——现在已是邱处长——招待吃饭的只有先到的我两人。这位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衣着朴实,谈吐随和,一看就是属于只干老实事而个性不太张扬,收入普通工作普通地位普通那类人物。邱科长把我们双方介绍了,知道他叫谢兴鹏,是绵阳市北川羌族自治县人,是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禹羌文化研究所副所长副编审。一听说是来自大禹故里又是全国唯一羌族自治县的同行,我一下来了兴趣,总想问这问那。因为北川我只听说而没去过,想了解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和生产生活状况,特别是想问一问关于大禹的历史真实性和羌族等少数民族的生存环境状况等。他年龄比我大近十岁,我尊称他为谢大哥,间或也称他为谢所长或老谢,象是吹牛聊天,又象学术探讨,更象拉家常。我问什么他就会讲什么,有时他自己也主动说些什么,他也向我了解川东的一些情况。晚饭后我们又散步逛百花潭公园,回宾馆我们又十分投机地谈论,偶尔还谈一些不太着边际的政治和人生等问题,但更多的是向对方了解一些自己所不知道和感兴趣的东西。



    谢大哥向我介绍很多,北川县的苍茫与辽远在我的心中仿佛更形象了起来——
   
北川是世界人类文明最早的发源地之一,夏禹出生在北川,他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君主制朝代夏朝,历史学上称“蜀夏同源”就是此意。如今的北川县总面积2887平方公里,总人口16万多人,每平方公里不到60人;而我的家乡四川渠县2013平方公里,当时就有142万人,每平方公里超过700人,对比是相当大的。北川的自然环境保持较好,平均海拔在540米到4769米之间,冬暖夏凉,是全国著名的长寿之乡。全县100岁以上的老人是全国人均数的近40倍,90岁以上的老人比比皆是,出现了多名全国最长寿老人。北川是经历史学家们多次发掘印证的大禹故里,有西汉杨雄所书“石纽”二字的禹里乡是大禹的出生地,其字为阳刻汉篆体。还有大禹治水图腾,汉代大禹画像砖等与大禹相关的人文信息。
   
孟子说: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大禹治水时总结了其父鲧以的方法治水而失败的教训,采取以“疏”为主,“疏”“堵”结合的方法治理洪水,终于取得成功。就是因为大禹顺应了自然规律,导溪水而入江河,导江河而入大海,避免了各部落间的“以邻为壑”,使洪水不再四处泛滥;让龙蛇入渊,鸟兽上山,穴居、巢居的老百姓回到便于种植庄稼地方安居乐业,促进了农业生产,解决了人民的吃饭问题,在中华大地是第一次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禹曰:德为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维修,正德利用厚生唯和。他主张为上者首先要加强自我修养,正己方可正人,身正方能思善,心正方有善举,善举方可惠民,善政方可养民;为政者要做到亲民如父兄,爱民如子息,教民以为生之技、为人之礼,保护人民的合法权益,尤其是社会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以实现人与社会的和谐。
   
孔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为了完成治理洪水的大业,大禹发扬了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勤俭节约到了吃粗茶淡饭,穿粗布短褐,居简陋之室。大禹"生于蜀,葬于吴,娶于当涂",为了带领人民治水,他尽心尽职,以身作则,三过家门而不入.孔子对许多古人都作了批评,唯有大禹他除了赞誉没有别的话可说。1991年,四川大禹研究会在北川成立,老谢也是该研究会主要成员之一。
   
北川是中国少数民族羌族人口最集中居住的地区之一,少数民族多,而羌族人占全县总人口一半左右。羌文化几经兴衰,羌人还在这一带建立过历史上有名的西夏国.羌笛的记载意境悠远,都值得探索研究。多年以前,在北川县史志办的基础上就成立了“北川羌文化研究所”。
   
北川由于地广人,有些机构尽量合在一起。县党史办、县志办合二为一,称“史志办”。本县“大禹研究会”和“羌文化研究所”合在一起称“禹羌文化研究所”。



    谢大哥原先教过书,后调到北川县史志办工作,当了副主任,室内主要业务由他担当得多。到后来年龄大了退居二线,县上还是把他留下来,一边搞史志编撰工作,一边还让他兼任“禹羌文化研究所副编审”,搞禹羌文化研究。他属于普通知识分子那类,他自己说还不算多高深的学者,也没有研究多高深的学问,但他总是尽心尽责、不计得失地把每件事都做好。政治进步上他很平凡、学问研究上他很普通,但他热爱这个时代,他活得很快活。
    从成都到海螺沟要走318国道,到雅安以前是高速公路。过了雅安便是等级公路,一路上山高谷深,绿树成荫,水声轰鸣。车过了二郎山隧道,大部分时间是在半山腰以上行走,天高云淡、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学术研讨会是在海螺沟下的磨西镇长征大酒店举行的,谢大哥做了《大禹治水与构建和谐社会》的发言,我做了《宕渠人文与资源》的发言,其它基层院所的代表地先后发了言,社科院的领导对各地的研讨发言都给予了极好的评价。
    海螺沟在贡嘎山下,贡嘎山主峰海拔7556米,有地球上最年轻的永久性冰川。开会期间,社科院还安排我们上贡嘎山泡天然温泉。但当天下着大雨,又等不到云开日出,其他人都未能上到更高处看到冰川。因为我上去过几次,也就不太遗憾。泡温泉后又随一大队人马回到了磨西镇。
    磨西镇也是一个文化古镇,离甘孜州州府康定还有一段路,但文化气息很浓。是古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有法国人留下的教堂等。汉藏羌彝等民族和睦相处,民族歌舞盛行,民间文化活动丰富。中国工农红军长征时途经此地,著名的磨西会议就在此召开。我和谢大哥一起还到毛泽东召开会议的教堂,去参观了一回,在毛泽东睡过的床、座过的木椅上小座了一会,想体味一下当年的情景。磨西镇左右的雅玛亘河、燕子沟河都在不远处汇入滚滚大渡河。
    第一天晚上我们在长征大酒店的格绒格西艺术中心观看了康巴风情的藏族歌舞,一曲<<康定情歌>>让我们如痴如醉,藏族姑娘请我们跳自由舞,让我们吃牦牛肉,喝青稞酒。二天晚上又到一处毡包里边吃烤羊肉,边跳锅社,同时也可以自由地唱卡拉OK。谢大哥好象是第一次到海螺沟,兴致很高,和藏族人一起唱歌跳舞显得特别来劲,仿佛一下年轻了一二十岁,我很佩服他的激情。谢大哥唱歌属于声音粗犷、热情奔放、音节音调又不十分到位那类,但他唱了一曲《高原红》,我也唱了一曲《天路》,都依然博得了众人喝采。
    两天中,我们逛遍了整个磨西镇。谢大哥很善于帮助人,从他言谈中,知道他资助了一个孤儿上学,经济上不宽裕。我也向他请教了羌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乐器的问题。他说羌笛就跟普通竹笛差不多,采用羌民族当地的一种竹管制成,比普通笛稍短,但奏的笛声悠远、凄婉。我还是不怎么明白。



    回来的路上,一大队人马又一起来到了泸定桥,也就是红军长征中那系着生死命运的桥,望着那奔腾翻涌的大渡河和那寒气逼人的铁索,心中无限感慨。我们在泸定桥上在炮楼遗址等处都摄了影,有快照、有存在相机里的数码照。省社科院的一位年轻女士还给我和谢大哥照了一张合影,说是回家后用电脑传给我们。
    在成都分手的时候,谢大哥给了我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他的职务“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禹羌文化研究所副编审、北川县史志办公室副主任、北川大禹文化研究会北川羌文化研究会副会长”,还有他的手机号码。他说,北川交通不太方便,车从成都到了绵阳,他还要坐几小时山路汽车才能到家.
    回家后,我又试着和谢大哥通了几次电话,他都很愉快地和我聊上几句,他总是把我不知道的他知道的介绍给我。总的印象是,他和我一样主要跟文字打交道,总很忙很辛苦,但他无怨无悔,总是在为社会为所能及地做贡献。我们还约定第二年开会再见面,我叫他给我带两支羌笛来,同时我也准备送点家乡的特产黄花咂酒等什么给他。他还邀请我到北川去玩,我也答应了;我欢迎他到川东渠县来,参观汉阙和龙潭风景区等,他也非常高兴。
    不曾想一场“5.12”大地震袭来,把正在上班路上的我和成千上万的人惊惶地赶到了郊外。几小时平静下来,看中央电视台说是汶川“7.8”级大地震,当时以为又是一场普通地震,加上震中心地处川西北,人口稀少,损失一定不大,过几天就没多大事。可从电话的跟踪报道中看出,事态比想象的严重得多,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越来越重,后又将地震修正为8级。国家领导人轮番前往,十多万部队,数不清的医卫、消防人员和其它各类志愿者前往救援。在地图上一看,汶川和北川连得那么近,电视对北川等地的震后惨状报道得也不少,我的心一下就绷得更紧了。
    地震的当天下午我就给谢大哥打过电话,一直是忙音,我以为是信号线路的问题。可当我们手机信号恢复了之后,我打给谢大哥依然是忙音,过了几天还是忙音,我总认为是当地信号不好通讯未恢复的缘故,我相信谢大哥一定还活着。可后来一直打不通,我也没办法联系。直到再后来,我打电话到省社科院问邱处长,才知道谢兴鹏大哥不在世间了。
    当时他正在办公楼会议室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加上市县各级参会领导及专家有好几十个人。由于会议室靠近北川县城的后山,地震造成山体滑坡,后山压下,压在办公楼上,整栋办公室楼下陷了数米。所有的参会人员都被压在山体下面,一个也没活下来,土石方巨大而无法挖出,痛心地形成了“天葬”。
    知道这件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都很难过。



    一场地震夺去了成千上万骨肉同胞的生命,同时也夺走了那位和我一见如故的谢大哥。
   
我曾数次无语伫立,遥望川西北,为谢大哥和那不计其数不知其名的死难者默哀,遥寄我心中的悲痛。
   
“5·12”大地震是伴随了大半个中国的地动山摇的,前方记者传到电视上的那一幕幕惨状,让多少人感受到生与死和自己的隔得那么近,而悲痛无比、泪流不止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人类征服自然的过程中,又有谁能说出哪些可以避免哪些不能避免呢?
   
“5·12”大地震救援工作开了历史之先河,救援之及时、参救人员之多创造了世界救援史之最。但遗憾的是我未能参加现场救援,只能尽力做了一些捐助。
   
地震演绎了人间大爱,地震检验了中华民族的团结与不屈。
   
“5·12”过后,北川县城成了废墟,变成了一座空城.北川中学的惨景只是一个缩影.整个县城死伤过半,成千上万.谢大哥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再也不能用电话、书信邮件等方式和他联系了。但每当我想到他的时候,总会遥望北川,遥寄心中的无限哀思,而这种情绪又总是那样真挚、那样深切。
   
谢大哥是一位普通而善良的人,他过着较清贫的日子,却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他工作勤勉刻苦,乐于奉献和牺牲,而对生活的要求却很低很低。
   
他不仅是学术交流上的一位好朋友,也是我生活中的一位忘年交和好老师。他让我知道和懂得更多,让我更明白什么叫“百年修来同船渡”,什么叫“缘纷”,什么又叫“生离死别一瞬间”。
   
怀念谢大哥,使我更加坚定了做人的信念。那就是要学会爱别人,爱这个世界。名利都是短暂的身外之物,就象那脆弱而渺小的生命一样,有时一瞬间就会灰飞烟灭,只有那坚定的奉献和崇高的品格才是永恒的。
   
情融笔端、遥寄北川。
   
谢大哥让我明白了更多的事理,活着就要平静和坦荡,无论身在何处,都要过得快乐。要学会工作、学会奉献,学会用真情回报这个世界。


                                                 二OO九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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