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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穿着草鞋上学堂

作者:易新春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16-04-05 09:21:25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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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四川老百姓常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最末那个)儿。我父亲排行老幺。我这个幺儿的儿子,就成了倍受公(我们那叫爷爷奶奶为公婆)宠爱的心肝宝贝,百般呵护。公虽没有读过大书,但也识文断字,一生种田,闲时还开个染坊,把各家织的白布买来染成蓝布青布再打捆背到场(集市)上零卖,赚些小钱。赶场的下午我都在屋东头碾盘等着,他每次都给我买块烧饼。公当时年近古稀,有天消夜(吃晚饭)后,拍拍我屁股摸摸我头,自言自语:我春娃儿六岁多了,不能再野耍该上龙套(指上学请老师管教)了!几天后,他买来一本《大学》一本《中庸》,把书拆开成单页,从苦脸树上打些苦脸包儿下来熬成浆糊,用一张造纸粘在书页背面,干了后按原样折叠装订成册。这样的薄纸壳书比原来的结实,不容易损毁。

  我家对面一里多路的山脚下住了一排易姓人家,人称半边街。街西头住户“律公”(名叫易天律排行老六)开了个私塾堂,公决定我去那上学。

  当时家里贫穷,我都五六岁了还是光脚丫子满地跑。公觉得小孙子光着脚上学有碍文雅,有不敬律公老师之嫌,就求常编草鞋买的邻居周刘婶给我打一双草鞋,周刘婶爽快答应。比量我脚后,第二天就送来了一双合脚的新草鞋,公当即就扯了一段布送她作答谢。这草鞋是苎麻绳拉筋,上等稻草编织的,后跟上怕磨脚还缠了两层布条,前鼻梁上用五颜六色的布条儿(周刘婶的丈夫是裁缝家里总有不少布条儿)扎了朵花,漂亮极了,令我爱不释手。

  开学那天,我穿着新草鞋小心翼翼地去上学。同学们看着我穿的花草鞋都艳羡不已!然而,羡慕中也有忌妒。上学第三天,比我大三岁小一辈的易维坤直勾勾地盯了我好久,要我把草鞋脱下给他穿穿,我一声声不答应。他看没招儿了一急眼,上来就往我脚上踩。哎呀!他那满泥巴的脚板儿把我的新草鞋踩得龌龊不堪,右脚还有些疼痛,我眼泪汪汪硬扯着他的衣服不撒手到律公老师那告状,老师训了他一顿,还用竹条教棍儿打了他两个手板儿。他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我几眼!他坐在我后排,后来有一天我遇两个生字不认识,当时老师又不在屋,就转过去请教他,他硬生生地说:“找我做啥子?认得也不告诉你!”我也来气了,拽着他的书就扯了一下,“噗”一声!一页书撕掉了。他以牙还牙,告了我一状,我吃了老师一顿训加两个手板儿,我俩扯平了。

  栽秧时期到了。农民把水田栽秧都当成一年中的大事隆重操办。各家都互请互帮,一天栽完。东家满桌酒席盛情款待,晚饭散席时还为帮栽秧的每人送枚谢劳皮蛋。我家栽秧那天,公把律公请来吃“栽秧饭”。老哥俩推杯挽盏中,律公老师不经意地就谈了我在书堂的表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过了几天,公又从周刘婶那拿来一双半大孩子穿的漂亮新草鞋,让我送给易维坤。我尽管心里不乐意,还是按公说的办了。他和他家人对我和我公说了好多声“劳慰”(四川农村语谢谢)。从此,我俩一弃前嫌泯恩仇,他总是对我好,处处护着我。

  我公送草鞋的举动居然在书堂刮起了一小股“草鞋风”。没过多长时间,有十多个同学都穿上了草鞋。人以群分,穿草鞋的总是扎堆,成了一道亮丽的“草鞋帮”。一天放学出屋走到院坝里,一个穿着草鞋的大个子同学竞然高声唱着刚在我们那儿流行的儿歌:小呀嘛小二郎呀,穿着那草鞋上学堂,不怕石子儿咯,不怕那天气凉……顿时,草鞋帮都不约而同地同声喝唱。几个穿布鞋的同学告状:“老师,你听他们乱唱!”律公老师不但没有责备,反而还乐得胡子直抖!(易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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