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总是喜笶颜开的李三老汉，近段时间绷着个老脸，逄人便说儿子全娃的不是，这在李家院子乃至于大雁村，可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的事儿。

    李三婶死得早，李三老汉既当爹又当妈，把全娃一手拉扯大。年轻时，好心的邻居三番五次地劝他再找个伴儿，可他怕前来后到的苛刻了儿子，硬是凭着自己一手精湛的篾匠手艺，苦煎苦熬地撑了过来。打小全娃就很懂事，学习认真刻苦，从小学到高中，期期在班上争第一，高中一毕业就考上了西南农业大学，喜得个李三老汉在左邻右舍面前常夸儿子有岀息。

    五年前，全娃大学毕业后，安排到了县农业局工作。为了照顾乡下年老的父亲，他婉言谢绝了许多城里姑娘的求爱，同邻村高中时的同学春香结了婚，并让春香常住家中侍奉老人。

    自打儿媳一进门，李三老汉成了大闲人一个，屋里屋外的活根本不让他沾手。早晨一起床，春香早已为他打好了洗脸水，洗罢脸，醪糟蛋开水又端到了跟前。李三老汉吃了早饭便背着手到一公里外的乡场上，不是坐茶馆喝茶与人扯闲谈，便是和几个老头儿打打耍牌混时间。整个大雁村的乡亲见面都说李三老汉命好，前辈子积善积德，居然遇上一对孝顺的好儿媳。

    上月初的一个周末，全娃兴冲冲地从县城回到家。他打算主动分流回乡下搞创业，特意回家征求父亲和春香的意见。晚饭时，全娃见父亲高兴，便将自已的想法说了出来。哪知话才开个头，李三老汉就火了，把手上的碗筷一搁：“你娃儿脑壳怕有毛病了，好好的工作不干，想回农村来挖泥奔土！”

    “爸，现时而今党的惠农政策深入民心，今后的发展方向重点也在农村。我回家承包村里的荒山搞种植业，为家乡父老乡亲早日走上致富路出把力；再说，各级机关、企事业单位也要精简分流人员，我正好顺应形势提早跨出这一步！”见父亲生气，全娃耐心地解释着。

    “那些年我苦磨苦挣为的啥？还不是为了让你端上铁饭碗，成为公家的人，敲钟吃饭，盖章拿钱。你读了十几年的书，难道你连这点也不明白！”李三老汉越说火气越大。

    爷儿俩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直急得一旁的春香想插嘴又没机会。末了，李三老汉连饭都没吃完，就离桌走进卧室，“咣” 的一声关上门，自个生闷气去了。

    全娃知道父亲的脾气犟，一时半会转不过这个弯。就和春香商量，让她慢慢做老人的工作，自已回县上办好分流手续，再与村上谈妥荒山租赁事宜，来个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看父亲的态度又是如何!

    一切都悄然地进行着. 李三老汉见全娃没什么动静, 也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依旧是每天吃了早饭就到乡场上去坐自已茶馆. 哪想到一月后, 全娃与村上签定的租赁荒山1000亩, 承租期为30年的事让他知道了. 他死活不认这个理, 时常唉声叹气使性子, 谁劝他就骂谁, 连春香和他说话, 他也犟起个脑壳不搭理, 全娃拿他就更没办法了.

    在全娃请人进山栽树那天，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到场参加了开工剪彩仪事，县电视台记者来摄了相; 在场的县、乡领导分别讲了话，都夸全娃有头脑，为全县年轻干部带了个好头。可一旁的李三老汉仍然苦着个脸想着心事，他不是不支持全娃回乡创业，他怕的是全娃把事情搞砸了，不但丢了城里的饭碗，就连自已的老脸在乡亲们面前也无处搁……

    看来，李三老汉的心事，不知要何时才放得开！（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