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堰

挑不起

抬得起

正午时分

两个赤身裸体的小鸡鸡

一半当真

把家里水缸盛得满满的

一半游戏

两个和尚抬水吃

现而今

小鸡鸡

白发苍苍儿孙绕膝

多少日东升

几度夕阳西

千担水桶连成线

堰堰乳汁养儿女

老堰喜

喜迎代代鸡鸡抬水吃

老堰悲

悲送辈辈白发请水九泉去

老堰头前碑屹立

屹立着村人敬畏

威镇住对母亲的亵渎

那年路人不识趣

竟敢下堰涮脚退暑气

一人断喝引燃千声怒斥

某代少年不更事

刷杆在堰玩钓鱼

老子代儿子族下挨板子

父子俩跪拜老堰赔大礼

爷爷给孙子摆这些龙门阵

孙子向自己的孙子说着这些故事……

自从生出机压井

老堰门前鞍马稀

花开自来水

老堰废已矣

蓬头垢面杂草野

鸭群放肆在胸膛蹼淫意

不知哪些不孝子

逼得老堰捡垃圾

那碑呀也去向不知

魂在何方长哭泣

好在自今村人老

仍向老堰请水去

老堰还有这慰藉

是乡亲们无情还是文明的霸气？！

2010年5月3日

退休别言

像举行成人礼

生命的塔吊

将我从神圣的讲坛

高高举起

然后依依不舍

放到第六十级阶梯

塔吊留赠言

放下幸福就开始

但真正得到这高度不容易

黑板对塔吊说

他放得下

因为他导引了无数双眼睛

在黑色中发现光明

擦子说

他放得下

因为他注进了一颗颗稚嫩的心

除旧布新的逻辑

他把夸父的手杖

植入了孩子们的脑中

已绿成一片桃林

教鞭对塔吊说

他一生点化孩子们

既要站到巨人肩上

又要积蓄自己的骨力

桌凳对塔吊说

虽成秋收后的草

还愿为越冬牛的料

给寒冷的冬眠酿几分暖

以稻草人的身份

守望田园

我对塔吊别言……

到那时

亲爱的塔吊

请将我再一次举起

然后徐徐放下

放到大地的最低处

让我长久安然永远幸福

2009年10月25日退休法定日

有感于邻居小伙子早夭

先生先死

先死先生

邻居这小伙子

来了个决绝的否定

让我这教过他教过他儿子

的先生

还苟活在世抛掷光阴

他倒走了

可给这世上留下了

颠倒黑白的母悲

可给这世上留下了

孔雀东南飞的妻凉

可给这世上留下了

缺钙儿子的稚嫩

丧事后我悄悄捡起

他还没活完的青春

延长

拓展

增厚

鲜亮自己冬季的三维生命

好好当儿子

把耄耋老爸的龙钟吹绿几分

好好当丈夫

给雪花飘飞的数九送上小阳春

儿孙们来吧

老子只一息尚存

就绿成桑叶的肥嫩

心甘情愿唤你们巴啃

人活着

当然牵连着别人

但人死

更会湿出跌倒别人的泥泞

难怪伟人定得好活好死的标准

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2009年9月20日小伙子丧事毕

我和我的扁担

天生正直

内核瓷实

却引来金的耽耽虎视

斧锋快锯牙利

早夭了你的站立

美被十面伏击

饱满的年轮提前倒地

你是万木中的一棵

我是人海中的一滴

我们不是禾苗和露珠的相遇

是硬碰硬地贴在一起

缘份不知修来于何世

你在顺从中挺直

我在重压下迎你

你找到了支点重新崛起

我得到了你担当的武器

我蜕你数层皮

打磨凸凹的身躯

我割你几斤肉

吃出一身的硬气

你用前世山的骨肉偿还我

你把今生骷髅的钙补进我

你的支点

铁气十足

我的担当

百折不屈

挑日担月

载风装雨

下坡稳当点别都闪了腰

上山得雄起

我们相互警惕

挑走了16个四季

挑来了三十而立

挑伸阶级斗争的冤屈

挑正文化革命的滑稽

是扁担的骨

将个书呆子骨成雄性十足

是扁担的汁

将人生苦劳酿出可口的甜蜜

不，扁担拦住我的话语

全得你生命的硬化

使我的新生喜获纵横天地

我们是双赢的伙计

鲤鱼跃龙门靠扁担杆撑起

杨柳依依

我和扁担再见二十个四季

形散神没离

一头讲坛

一头桃李

教鞭凝满扁担的耿直

一头尘世的家园

一头精神的故里

笔怀扁担的哲理

立是胡杨的气度

卧是铁路的轨迹

再回首

给门后的老伙计

赠纳闲暇的新时光

挑花香幽幽

浇鸟鸣叽叽

挑尽渠江碧涟漪

夕阳洗旭日

不是春光

胜似春意……

庚寅正月初三

 

甘为家园的博物馆

赴37年宴

说散就散

带着失落的余香

我离席下教坛

那好

再割爱城市的诱惑

还网破半生的人缘

没了鸿门宴

以腾宽的心

做家园的博物馆

堂屋

农家的圣殿

我家的堂屋

老到曾祖父的遗产

慈祥的光芒

亮自硕大的平头上

曾祖父揽怀于我

用炯炯有神的双眼

梳理四岁的童年

这早应存进博物馆

从祖父到我辈

再到我升级祖父

五世诞生的满月酒

在这堂屋举办

从祖母到儿媳

她们走进这家谱

在这堂屋里拜天地

三弟一妹

到东西南北找更好的饭碗

叔叔堂弟堂妹们

已另立山头建立新家园

他们走时

在堂屋跪拜神龛留别言

曾祖父母

祖父母

我的母亲

还有两个叔叔

他们都从这堂屋

去了九泉下

脐带

摇篮

集聚地

该不该存进博物馆？

空巢的老家

是被电灯电暗的桐油灯盏

是被打米机打秃的石磨石碾

是被抽水机抽下岗的水桶扁担

文物们啦需要博物馆

以恋旧的顽固

凭坚守的执著

求大爷二叔帮忙

请弟兄侄男相助

将乡情复活保鲜

向家园的银行存款

换了弯曲的中梁

补了四壁的破烂

强化博物馆

魂取门前大神山

洁净博物馆

引流屋后渠江澜

高风亮节四周竹

护守馆藏保平安

清明清明亲情的思念

除夕除却旁鹜回家园

迎亲人归老家打开博物馆

也启开了归来人心中的博物馆

年轻时母亲抓风进屋山盘转

听耄耋中喊六十岁的“幺儿”甜

遥闻尿床后的自惭

笑小嘴儿馋争喝冷稀饭

忆触一个个一日三餐

一页页难念的经

重新读伸展……

无论走多远

心中应有家的博物馆

逝水流年

馆藏不断……